南非札记之九:城市荒岛
“老实说,我并不惊讶。”面对当地记者Shoks的提问,我很坦白。
Shoks是我在非洲调查记者大会上结识的一位约堡黑人记者。在我即将离开南非的最后时刻,他把我拉到了这个位于隔离时代早期建立的黑人聚居区Soweto边缘的Kliptown(意为石头城)。
我并不想用贫民窟来形容Kliptown,但我此前见过的最糟糕的贫民窟的状况恐怕也要比这里好一些。四万余人口拥挤在距离约堡市区17公里的狭小空间,用铁栏围起的“家”比棚屋更简陋。这里的失业率超过70%,HIV/AIDS感染率达到25%,失学、辍学、少女早孕、青少年染毒、犯罪问题严重。全区仅有的清洁水源来自总数不足20的自来水水龙头,下水道是没有的,污水从每家每户流出后,穿过遍地垃圾和排泄物,最终汇成一片污浊的河网。厕所也有限,政府前些年在该区安置了几十间简易厕所,大约每20-25家公用一间(一家通常有十余人),厕所门往往是锁着的,政府每月派人进行三五次消毒。在南非晋升金砖国家三年后,这里依旧没有学校,没有诊所,没有电力供应,俨然是一座城市荒岛。
城市公路只通到位处Kliptown中心的自由广场。这里曾签署自由宪章,是Soweto历史游的重要景点。离开水泥、砖瓦堆砌的广场,所到之处要么是及人高的荒草丛,要么是狭窄、未经修整的泥泞小路,前日的暴风雨在地上留下不少泥泞的水坑。显然,一些住户由塑料布或瓦楞板做成的屋顶未能抗住这场暴风雨,住在低层的棚户也未免被水淹,社区里弥漫着浓重的潮湿和腐坏的味道。
“你感受如何?”从棚户区出来,步行穿过草丛时,Shoks问我。大概我的沉默令他诧异。这不是他常见的外来客的反应。
从自由广场沿着铁轨走向村庄的时候,我是有那么些震撼的——毕竟此前三个月,我看到的多是南非经济腾飞、文化多元、社会包容的那一面,所谓“问题”,也大多是民主的衍生品。朋友们总说,南非不能代表非洲。言下之意,“黑非洲”的贫困、艾滋、教育、营养不良等问题在南非并不显著。所以,这次来到Kliptown,与城市底层生活零距离接触,是此次南非之行中少有的经历。
可是,这种震撼很快被一种奇妙的同理心打破。随社区义工在Kliptown走上一圈后,我感觉此情此景无比熟悉——只不过时空移换,昌平拾荒者的棚户区围上了铁丝网,大凉山穿不上鞋的黑娃子变成了真正的黑人娃。面对区域贫困问题,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中国,也不总是那么有底气。
至于这些照片,就像我在中国其他地方拍摄的照片一样,都是言语无法抵达的沉默。拍摄这种高姿态的事情,永远无法做到平等。我真恨,当镜头变成窥探与入侵的伪装,我是如何在苦难面前按下快门?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